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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版序言
《知觉的首要地位及其哲学结论》是莫里斯·梅洛—庞蒂1946年在法国哲学学会做的一次演讲报告。当时他38岁,刚刚发表他的成名作《知觉现象学》。在这部巨著中,他多次谈到心理学、格式塔学说,也大量引证德国哲学家胡塞尔和海德格尔。他在书中强调,在所有关于人与社会的思考中,都应有“向现象的回归”(《知觉现象学》法文版,531页)的位置。对作为意义之初始的自然(感性)世界的描写,在书中占据着中心地位。
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炮火刚刚停息。法。兰西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德军占领所带来的精神创伤更是让法国人铭心刻骨。正是在这种时候,梅洛—庞蒂与让—保尔·萨特一道,通过他们主办的《现代》杂志,投入到法国的政治论战之中。可以说,梅洛—庞蒂不仅是位哲学家,也是位政治思想家。他对共产主义运动,对法国殖民史等重大政治历史问题进行着思考。1960年,即他英年早逝的前一年,出版了他的另一部代表作《符号》。在这部书中,他一方面进行着对哲学的思考、对文化差异的探讨——他像黑格尔一样注意到,欧洲人每每惊讶于中国人让感性与抽象如此接近的作法——以及对文学艺术表达方式的分析;另一方面也不遗余力地抨击在当代社会仍横行无阻的“压制、麻痹与恐怖机制”(《符号》法文版,封四)。
《符号》的书名是个很好的选择。世界以符号的方式显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对他人来说也是符号。使我们共聚一片天地之间并让个人与社会的特性得以保持的存在方式,便是知觉。梅洛—庞蒂在1946年所做的演讲报告,其题目的含义正在于此。应该赋予知觉以首位、以“首要地位”。因为有了知觉的存在,我们经验着“物、真、善为我们构建的时刻”(《知觉的首要地位》法文版,67页)。这一根本性的体验为我们带来了物本身,没有经过文化过滤的原始状态的物。“它摆脱一切教条主义,教导我们什么是客观性的真正条件”(出处同上),它使得我们“亲临着知识的诞生”,即“主体”的构建。在认知、在所有理性、在判断的实施(它是我们有理有据地谈“主体”时的必要操作)之前,有自己身体的感知经验存在:它“就像是必不
可少的根基”(同上,85页)。
作为具体的哲学,现象学向受逻辑实证主义支配的科学发难,指责它以规律代替事实。“规律比事实更真”,一直到70年代,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专家们还这样喋喋不休地教导我们。但是,这些形式化的认识,这些“科学的思想、飞越的思想、一般客体的思想”(《眼与心》法文版,12页),“如果它们不能面对着其生成条件,如果它们忘记了自己是建立在可感的世界之上,建立在为我们的生活及我们的身体而加工而构建的世界之上的话,那它们又有什么价值呢?”(《眼与心》法文版,12页)。梅洛—庞蒂又说,现象学的作用不在于切断我们与世
界的联系,而在于将这种联系“揭示并显现”出来。从这个角度看,感知的身体占据着中心的地位。梅洛—庞蒂同意《笛卡儿的沉思》的作者胡塞尔的看法:“通过我的有机的身体,我在此成为围绕着我展开的‘初始’世界的中心”(胡塞尔:《笛卡儿的沉思·第五》,193页)。是感知的身体生产着并组织着意义的最初进程。以现在时为着落点,我们经历着对现实与真实、对“在场”的体验。“物不是作为真显现于所有智性”、显现于客观思维,“而是作为真实
显现于所有与我处于同样情形的主体”(《知觉的首要地位》法文版,52页)。
…… 作者简介
译者:王东亮 (法国)莫里斯·梅洛-庞蒂 目录
《法兰西思想文化丛书》总序
中文版序言
编者按
知觉的首要地位及其哲学结论
关于知觉的本质的研究计划
知觉的本质
《知觉的本质》中的参考书目 文摘
书摘
我永远不会知道你们眼里所见的红色是什么样,你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看到的红色是什么样。但是,这种意识的分离只有在交流失败后才会被承认,而我们的第一反应是相信在我们之间有一个不可分离的存在。没必要将这一初发的交流看作一种幻想——感觉论者就是这样做的,因为即使如此,它也是不可言喻的。也没有必要将之建立在我们对同一智性意识的共同参与上,因为这样一来就取消了意识的不可置疑的多样性。应该通过他人的知觉,使我同另一个我自己产生关系,这另一个我原则上与我面对着同样的真实,与我一样与同一个存在产生关系。另外,在这一知觉发生的时候,从我的主体性深处我看到另一个具有平等权利的主体性出现,因为在我的知觉场上显现出他人的行为,一个我所理解的行为;显现出他人的言语,一个我所赞同的思想。此外,这个在我的现象中间诞生的他人将我的现象归为已有,并且以我经验中典型的行为来处理它们。我的身体,作为我把握世界的系统,建立着我所知觉的物体的统一性。同样,他人的身体,作为象征行为和真实行为的载体,从我的某个现象的条件限制中挣脱出来,向我提出真正交流的任务并赋予我的物体以主体间性或客观性的新维度。以上内容大致概述了用以描述被知觉世界的一些基本概念。
有些同事愿意以书面意见的形式告诉我,他们认为上述所有论述在心理学领域是有效的。但他们补充说,还存在人们认为真实的世界,即知识的世界,得到验证的世界,科学的世界。他们认为,既然心理学的描述只涉及我们经验的一个区域,就没必要赋予这样的描述以普遍意义,因为它并不涉及存在本身,只涉及到知觉的某些心理特性。他们补充说,这些描述因为遇到了被知觉世界的矛盾,就更难以这样被最终接受:怎么可将矛盾视作是最终的呢?知觉经验是矛盾的,因为它含混;应该对它进行思考,而一旦对之进行思考,在理性的照耀下其矛盾将得以消散。最后,还有人在一封信中说,既然我们要以我们生活中的知觉世界为参照,就等于说没必要思考或思想,知觉比我们更知道它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这种对思考的否定怎么还能成为哲学呢?
确实,当我们描述知觉世界时,会遇到矛盾。确实,如果存在着一种不矛盾的思想,它会将知觉的世界作为单纯的表象排除掉。不过,问题是要知道,是否存在一个逻辑上毫无矛盾的思想或者一个纯粹状态的思想。这是康德提出来的问题,而对我的主张所提出来的上述异议则是前康德时代的异议。不停地对我们产生影响的康德的一个发现,难道不是说:我们对世界的经验完全是由概念织成的,如果我们从绝对的意义上理解这些概念或将其转移到纯粹存在上去,难道不会导致不可克服的矛盾?而恰恰是这些概念构成着我们所有现象、我们所有存在的结构。至于康德哲学自身也没有尽其可能地使用这一原则,康德对经验的研究及对教条主义的批判也不够全面,这说来话长,并且也是众所周知的。我仅想说明,如果被认定的矛盾是作为意识的条件本身出现的话,对矛盾的指责就不是决定性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柏拉图和康德——仅以此二人为例——接受了矛盾,而芝诺与休谟则不愿接受。有一种无意义的矛盾,它旨在肯定两个在同一时间、同一关系内互相排斥的命题。另有一些哲学思想告诉我们矛盾在时间及所有关系内部存在。有形式逻辑中内容贫乏的非矛盾,也有超验逻辑中蕴涵丰富的矛盾。看来,只有在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可免除知觉世界所有矛盾的永恒真理体系的时候,对我们的主张所持的异议才可以令人接受。
我们愿意承认,上面概括的对知觉世界的描述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并且只要我们没有触及到被理智思考的真实世界这个概念,这一描述只能算是心理学领域的新奇物。这就促使我们提出要探讨的第二个问题:智性意识与知觉意识有什么样的关系?
在进入正题之前,先说一下我们所听到的第二个反对意见:你们回到了非思;你们因此放弃了思。我们确实回到了非思,但我们所回到的非思,不是前哲学或前思的非思。这是由思所理解、所征服的非思。如果没有思,知觉会自我忘却并无视自身的实现。实际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哲学非但不是生活的无谓重叠,相反对我们来说它正是一种对思的诉求,没有它,生活会在对自身无知无识或者在混混沌沌中消散。这并不是说思应该恣意飞翔或对其根源佯装不知。逃避困难会使思半途而废。
卢帕什科先生:我要说的涉及到数学经验。欧几里得几何,这个被知觉世界的几何,在您那里被证实为一门观念的几何,而物理世界,其几何为黎曼几何,其内在结构为越来越抽象的复杂数学结构,这一物理世界,离知觉心理学越来越远。
梅洛—庞蒂先生:这是个误会,错误大概在我。我并没有要说数学思想是知觉经验的反映或复制,它没有其他模式的可能。我想说的是,数学思想具有同样的根本性结构,它并不是绝对的,并且即便我们以为在与永恒真理打交道的时候,数学思想也是与历史有关的。
卢帕什科先生:数学思想是独立被构想出来的,它有自身的历史,并且正如它支配并改变着物理世界并由此支配并改变着历史一样,它也支配并改变着知觉。总之,我看不出在一个一切都只是知觉的宇庙中,数学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鲍尔先生:也许我的语言有些幼稚。不过,在我看来,是不可能以知觉为基础建立一个认识理论的。知觉几乎与科学本身一样远离我们感官的原始材料。在知觉与科学知识之间似乎不存在非连续性。前者是一种直觉的、初步的科学知识。当我们知觉一张桌子或桌子上的一盏灯时,我们已经是在对视觉大做阐释了,我们将之与其他可能的感觉如触觉或视觉结合到一起,来把握如桌子的底部、它的坚实程度或者灯的另一面。我们进行着一种综合,我们说明在某些现在的感觉与其他可能性感觉之间有种不变的联系。科学只是将这一综合过程明确下来或无限延伸下去。
从这一角度看,我们可以说,最抽象的科学,几何甚至算术或代数,都是涂满了感觉的色彩的。以我看,无论如何,当我作为物理学家说“天空是蓝的,因为有空气分子传播着太阳的光”时,这与我在看见绿灯罩下面有个光点时说“我看到一盏灯”,几乎处于同样的精神步骤。只不过,在后一种情况下,我所说的话的意思更易懂,其试验证明也更直接。
梅洛—庞蒂先生:这可以用来回答卢帕什科先生提出的问题。不过,我要补充说明的是,对知觉与数学理论的构建应该加以区分:这倒有必要建立一个语言理论以及假定“精确”的知识理论。
我没有声称文化就在于知觉。构成知觉经验之上的第二层经验,是整个文化世界。而知觉经验就像是必不可少的根基。
萨尔齐先生:我想说明,我在这里所说的话有三层用意,因为知觉的首要性有三层意思。而我认为梅洛—庞蒂先生是串意了。
第一层意思,是心理在先。知觉的首要性自然来源于包含着知觉的意识。我认为,在这第—点上,就已经有了一个心理学错误。当一个婴儿饿了的时候,他的饥饿意识是一个缺乏意识。最早,在幼儿心理中,缺乏意识与主客体意识之间没有区分;没有双重性;有缺乏意识但没有主体、客体之分。对这种意义上的知觉首要性,看起来已经可以以此异议表示反对。
第二层意思是:知觉作为直觉、作为与现实接触的根本,对真理有专有权。不过,依我看,尽管现在的科学非常发达,我们也不可能彻底抛弃形而上的直观,也不可抛弃神秘主义直观,也许更不可抛弃心理学直观。
第三层意思:可以说这不是个事实上的问题,而是个法理上的问题,即是说,不论人类智性在历史上获得了怎样的发展,通过现代科学的成功从此以后我们知道:我们所有的假设——梅洛—庞蒂先生想必倾向于此——都应在与知觉经验接触中获得支持。
这里,我自己就会反对这一“首要性”观点。因为现代科学起到了渐渐将知觉的公设、蕴涵排除的作用,它揭示出其非精确性,并认为应该由其他与知觉毫无关系的公设所代替:比如作用力量子的非连续性,又比如对原子内的现象的最新分析。在这类的知觉中,自康德以来似乎作为知觉的根基的时间与空间消失了,因而知觉也就失去了任何作用。科学家们的世界看起来越来越脱离开知觉的怀抱。
以上是我以为应该表达的三点意见。
鲁瓦尔女士:在这些经验中是否有价值的高低之分,怎样的区分?比如神秘主义经验、数学是否处在高处?与知觉的首要性相比,是否有一个价值的等级?其他的形式被放在哪些等级?
梅洛-庞蒂先生:当然,在我看来,是有一个等级的。这不是说,我们认为处在下面的就该被取消。比如,在我看来,如果我们认为知识的目的在于与具体的接合的话,那么,在某些方面,我们就不得不将艺术置于科学之上,因为它能实现一种科学所不能实现的对具体的人的表达。但您此时所谈到的等级涉及到角度问题:从一个角度看,您获得一个等级;从另一个角度看,是另一个等级。我们所进行的是同心式的研究,而不是等级化的研究。
普赖楠女士:刚才的好几个问题已包含了我要提的问题。
首先,就刚刚提到的价值的等级来说,梅洛-庞蒂先生更看重的是天文学家的太阳还是农民的太阳呢?、
下面是所涉及到的问题:他是否认为科学理论是与知觉完全相对的,而他对布伦施维克所主张的科学真理的渐进性所表达的意见,是否意味着在日常知觉与科学知觉之间引入了某种连续性?不同的知觉理论,之间是否是互相对立的?鲍尔先生适才的意见是否这里可以重新考虑?
第二个问题与第一个问题相联,它依传统的形式发问:我是否经验着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它告诉我天文学家的太阳比农民的太阳更高级?
梅洛—庞蒂先生:我完全同意这一看法。有两个原因。让我们回想一下黑格尔的名言:“地球不是世界的物理中心,而是它的形而上中心。”人在世界上的独特性因为他获得对科学领域更确切的知识而更显突出。告诉每个人天文学家的太阳有严格的必要:不应该让人对科学知识失去信任。哲学意识只有在此之上才有可能获得。只有当我们严格地对自然科学的世界进行构想之后,才可以看到人反而自由地显现出来。另外,科学发展到某种成熟状态后,科学本身也不再自成一体,它将我们重新引到被知觉世界的结构中去并重新征服它。比如,人们注意到了相对论的物理学与现象学家的空间的汇合之处。哲学根本不用怕成熟的科学,而科学也根本不用怕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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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 7108016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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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三联书店 |
作者 | 浩瀚 |
尺寸 | 0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