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间回温 应无眠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文学 9787559497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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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本:16开
纸张:轻型纸
包装:平装-胶订
是否套装:否
国际标准书号ISBN:9787559497628
所属分类:图书>青春文学>大陆原创青春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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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五年前的电台信号
章 冥冥中的注定
三章 科学上主义者
四章 他真的好高冷
五章 见你一面也好
六章 别怕,我等会到
七章 那支水果味的唇膏
八章 等到雪了
九章 眷恋是你的眼神
十章 爱是天时地利的
尾声 这封信致岁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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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五年前的电台信号

也许你不信,但我,喻笙,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喻笙是被后座情侣玩游戏的声音吵醒的。
这趟高铁开往旌阳,途经南苍,因为是,车里的乘客大多是赶着假期出行的年轻人。后座那对情侣在喻笙后面上车,起初吃零食、拍照片,很是惬意,后来大概是为了打发时间,相约玩起了推塔游戏。
尽管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两人争论的动静在安静的车厢里仍显突兀。
女生低斥:“别待在野区了,你不看地图吗?都开团了啊!”
男生委屈:“我经济不够要刷野发育啊,不团被秒,你又要骂我菜了。”
“你本来菜啊,上一局战绩,评分还是倒数。”
“能怪我吗?那是因为对面老反我野……”
喻笙里摸出耳机戴上,这才勉强隔绝了外界的噪音。
离南苍还有两站,再睡是睡不着了。喻笙侧过头,窗外风景急速掠过,绵延的田野,起伏的山脉,随即一片幽蓝的湖泊映入眼帘。尽管已经入秋,天气却很好,湖泊之上是蓝天白云,的画面令人心生平静。
喻笙拍了张照片,打开发给任时川。
不知冬:去南苍的路上,风景真好。章 五年前的电台信号

也许你不信,但我,喻笙,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喻笙是被后座情侣玩游戏的声音吵醒的。
这趟高铁开往旌阳,途经南苍,因为是,车里的乘客大多是赶着假期出行的年轻人。后座那对情侣在喻笙后面上车,起初吃零食、拍照片,很是惬意,后来大概是为了打发时间,相约玩起了推塔游戏。
尽管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两人争论的动静在安静的车厢里仍显突兀。
女生低斥:“别待在野区了,你不看地图吗?都开团了啊!”
男生委屈:“我经济不够要刷野发育啊,不团被秒,你又要骂我菜了。”
“你本来菜啊,上一局战绩,评分还是倒数。”
“能怪我吗?那是因为对面老反我野……”
喻笙里摸出耳机戴上,这才勉强隔绝了外界的噪音。
离南苍还有两站,再睡是睡不着了。喻笙侧过头,窗外风景急速掠过,绵延的田野,起伏的山脉,随即一片幽蓝的湖泊映入眼帘。尽管已经入秋,天气却很好,湖泊之上是蓝天白云,的画面令人心生平静。
喻笙拍了张照片,打开发给任时川。
不知冬:去南苍的路上,风景真好。
聊天记录往上翻,一条一条全是她的自言自语,对面始终静寂,不肯给出一丝回应。
这次也没有例外。
南苍是沿海城市,天空比内陆要湛蓝许多,空气里都是湿咸的海风味道。
喻笙入住提前定好的酒店,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吃饭。她没吃早餐,三个小时的高铁坐下来,早已饥肠辘辘。在街上转了转,她一家挂着海鲜粥招牌的店子。
店里不算大,三两个食客在用餐,墙上的电视正放着一档音乐综艺,厨房里忙碌的老板听门的动静,撩开隔帘热情招呼:“美女要吃点什么?”
喻笙找了靠墙的位置坐下,扫着桌面上的菜单,点了店里的海鲜粥和粿。
这时,门外来两位客人。喻笙原本没留意,但声音实在耳熟,正是她在高铁上遇到的那对情侣。
女生点了水晶粿和鼠角棉桃,男生则点了一份虾粥。两人坐在喻笙隔壁,在等餐的间隙讨论着这次旅行游玩的路线。
喻笙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同她一样,都是来南苍玩的。只是喻笙来之前没做计划,而他们恰恰相反,路线细致到了什么时间去什么景点。
海鲜粥味道不错,粿喻笙没吃几口,她不太喜欢粿的口感,像是糯滑弹牙版的菜饺。
吃到后胃里沉甸甸的,桌上的食物却还剩一半。喻笙让老板拿来盒,将剩下的都装去。
买完单正要走,电视上的音乐综艺介绍到一首新歌。喻笙听见歌手的名字:绿镜。
一时有些晃神。
认识任时川的那几年,这个歌手曾频繁出现在喻笙的歌单里。绿镜的歌比较冷门,他的作品都有种光怪陆离的阴郁美感,旋律像是在墓地里起舞。因此也很小众,要不是任时川喜欢,喻笙根本不会关注。
说起来,她对绿镜也只是爱屋及乌。
回到酒店,喻笙已经懒得腾,简单洗漱后便躺到了床上。
午后阳光很好,她将遮光窗帘拉上,室内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里。带来的小音响在床头放歌,喻笙连着蓝牙,忽然搜寻起绿镜的名字。
这三年没有任时川的日子里,她很少关注这位的歌手,他依旧很高产,出了很多新歌,听众越来越多,曲风也渐渐明朗。听说他谈了恋爱,大概是受此影响。
喻笙翻出跟任时川的聊天记录。
在三年之前,他们的谈话中还常常会出现绿镜的名字,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任时川在说。
时川:笙笙,帮我用你的账号买两张绿镜的数字专辑。
时川:下周绿镜会来参加春江的音乐节,笙笙,陪我去好不好?
时川:别问这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二狗和绿镜我真的没法二选一。
时川:笙笙,你在吃绿镜的醋吗?我当然喜欢你。
…………
真奇怪,明明已经三年过去,喻笙看着这些文字,还是能想到任时川说出来的样子。是无奈的,苦恼的,含着笑意,浓雾一般的双眼温柔笼住她。
喻笙缓慢眨眼,不觉涩目。
不知冬:我在听绿镜的新歌《悬落》,如果你还在,应该会很喜欢。
如果你还在。

喻笙大学念的新闻系,陪室友外出街采时认识了任时川。
那时候任时川在春江之声做音乐电台主持,有一把好声线,清俊雅致的身貌在人群里也很显眼。那天他出镜接受了采访,结果采访传上网络,竟引起了不小的热议。
原因有二,一是他帅,帅哥无论在哪都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
于二,喻笙仍记得很清楚,当时的采访问题是:如果和女朋友吵架了你会怎么办?
任时川很快摇头:“我没有女朋友。”
室友说:“这是个假设问题,假设你有女朋友。”
任时川思考片刻,回答:“我脾气很好,不会跟她吵架。”
脾气好的帅哥,又是个低音炮,网友很快扒出来他的身份。
室友趁着还有热度,拉上喻笙去春江之声的楼下,联系任时行了二次回访,回访完又一起吃了饭。喻笙这才知道,任时川竟然也毕业于春江大学,算得上是她们的学长。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交换了。
有天任时川经过学校来看她,下了很大的雨,喻笙撑伞下楼,看着他在楼下凉亭里等待的孤寂背影,她想起前不久看的那部宫崎骏的电影《龙猫》。里面有句台词说:如果你在下雨天的车站,遇到被淋湿的,请把雨伞借给他。
他好像那只,虽然没有臃肿的身体,却拥有的内心。
任时川喜欢的歌手叫绿镜,但在他主持的音乐电台里从未提起,喻笙也是偶然在看到他音乐软件里收藏的歌单才知道。后来她也将绿镜的歌加入了自己的歌单,尝试听过几首,始终无法喜欢。
但任时川知道后很意外,笑起来双眼明亮:“没关系的笙笙,你愿意主动去了解我喜欢的东西,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们是在一个冬夜坦明心意的。那晚月色皎洁,两人从电影院里出来,踩着脚下松软的雪回家。起初是谈论电影剧情,谈论主人公的爱情和失去,后来地面湿滑,喻笙险些一脚踩空,随后了任时川温暖的怀里。
她惊疑不定地抬头,正任时川的眼睛里。
簌簌的雪声中,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在剧烈振动,砰声作响,扰得她面红耳热。
但很快,万物归于静寂,她听到任时川的声音。
“笙笙,要不要和我谈恋爱?”他含着笑,情真意切。
她的脑海中一瞬间有烟花炸开。
然后他们恋爱了,如同所有莽撞热烈的小情侣一样,恨不得小时都黏在一起。
两人常在假期里约会,去春山路看雾凇,去听绿镜的演出。准备毕设的那阵子,喻笙经常焦虑失眠,任时川便带她去爬山放松,在山顶露营看星星,还会在电话里讲晚安故事。
男人轻淡沉郁的嗓音耳朵里,为喻笙造了无数个好梦。
大学毕业后,两人顺理成章同居。任时川养了只名叫二狗的鹦鹉,他教它叫喻笙妈妈,被喻笙抗议:她哪有那么老?
任时川无辜解释:“可我是二狗的爸爸,你要是想当姐姐,那咱们可差了一辈。”
任时川对喻笙的爱从不隐藏,他在电台里也常借放送晚安曲的机会送上黏腻的表白。
“今天的后一首歌想点给喻小姐,张悬的《艳火》。想对你说:未来无论白天黑夜,我们都做彼此的艳火。”
喻笙伏在电台前,静静听完了整首歌,随后给任时川发去消息。
不知冬:这年头还用电台送歌,你好俗啊,任时川。
镜里川:那歌好不好听?
不知冬:好听。
任时川发来一条语音,笑得开怀:承认吧笙笙,算我俗,你也还是喜欢我的。
爱意浓,他们开始规划未来,要养只乌龟跟二狗作伴,自驾游去各地旅行。但等不及实现,任时川在一次昏迷后被查出脑癌。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
喻笙忘了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她从任时川的葬礼回到家,毫无知觉地睡得昏天黑地。
无数黑夜与白昼,她活得浑浑噩噩,如同麻木的傀儡。有时会听到任时川的声音,喊她笙笙,别哭。她从睡梦里惊醒,二狗扑翅飞来床边,尖喙一张一合。
“笙笙,别哭。”
原来是它在学着任时川的口吻安慰她。
时都不知道?这可是春江之声电台主持人啊!”
“普通人谁听电台……不过主持人要是个帅哥的话,我也是可以听的。”
“春江之声是吧?我来了。”
…………
章念念平息完激动的心,感叹道:“我算是明白任时川当时为什么要报名字了,人家确实是有层身份在呢,只不过遇上咱们俩这象牙塔里的学生,没见过世面,才不知道人家是谁。”
喻笙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街采,还能让她采访上本市的广播电台主持人。
她又想起那天在医院,任时川说他认识她。
什么际遇下,一个人会认识另一个人呢?喻笙后来去搜了下小学到高中的同学群,里面也没有一个叫任时川的人。
可惜的是上次因为外婆的出现,他们的聊天中止,想要的答案也没了后续。
喻笙正陷入沉思,章念念又有了主意,转头望向她:“姐们儿好不容易火了一回,得抓住机会啊!笙笙,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春江之声再找他约个街采后续啊?”
“啊?街采后续?”喻笙被她的想法震惊了。
“对啊,趁热度还在,我们再去采访他一次!”
喻笙犹豫了:“会不会打扰到他?毕竟他也算是个公众人物……”
“怎么会?”章念念得意地扬起嘴角,“你是不知道这条为他那个电台增加了多少听众!”
在刚破千赞那会,章念念注意到了评论区里对任时川身份的科普,她顺藤摸瓜去下载了春江之声的软件,当时任时川的电台在线听众也上千。等过一晚这条被赞到近万后,她再去听电台,在线人数俨然已经破了万。
“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双赢嘛。”
章念念是个行动派,这么合计完,隔天拎着设备叫上喻笙一起去春江之声的融媒体中心蹲点。
任时川主持的音乐电台晚上八点开始,她们本计划着提前两小时去,能赶在任时川上班之前采访他,但不巧碰上那天下午电台开周会,从五点半开到七点半,任时川开完会直接从会议室去了电台直播间,两人守了个空。
宿舍有门禁,不能在外边待太晚,章念念也不气馁,跟一楼前台表明来意,将自己的号写在一张纸条上,拜托她转交给任时川,便跟喻笙回了学校。

喻笙那晚难得空闲,早早便洗漱上了床。
章念念在对面床上,电脑键盘敲得飞起,不知是在忙什么。而其他两个舍友追剧的追剧,玩游戏的玩游戏。喻笙将床帘合上,遮住头顶的光线,埋在被子里翻了会微博热搜,有些索然无味,又打开了没登的公众号后台。
公众号叫“笙语”,是她高考结束后闲着无聊创建的,那时候爱往上面发点随笔和短文,这几年也渐渐积累了几千个粉丝。喻笙更新得并不勤,课少的时候一周一更,忙起来变成了月更。距离上次更新已经是一个半月前,留言区新增了两条评论,同一个,每条间隔两周,都是在催她更新。
喻笙闭了闭眼,假装没看见,关掉了后台。结果无意间误触,点开了另一个软件。
春江之声。
昨天看到任时川那条街采后,喻笙去下载了这个软件,但一直没时间仔细研究。
春江之声是市级广播电台,软件设计得很简约,首页展示着旗下电台的分区与入口。任时川的音乐电台赫然在列。
喻笙从枕头下摸出耳机戴上,点去。
“……今天的晚安曲目是来自听众爱喝养乐多点的,歌手尤长靖演唱的《直到永远》。稍后这首歌放完,我们要结束今天的电台节目了,感谢诸位听众的陪伴,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任时川的声音低醇,略带沙哑,透过电流直抵喻笙的耳畔。
这是喻笙次认真地听任时川的声音,不得不说,确实很好听。
可惜的是她来晚了,只来得及听上一首晚安曲。
不过也正如章念念所说,任时川的电台是真火了,尽管节目即将结束,在线人数仍然高达万,留言区还在不断刷屏。
“是不是播太久累了?感觉主持人今天的声音有点哑。”
“还可以点歌里点歌啊?”
“川哥你现在是春江之声的顶流了,观众热线我都打去!”
“别说了,这两天观众热线人太多了,每次打都是占线。”
“好想让那些新来的别凑热闹,我还等着听那个未来恋人的热线呢。”
“啊啊啊,举手,我也附议!”
…………
喻笙看得眼花缭乱,索也不再继续看,给任时川点完关注便退了出去。

近音乐电台的人气骤升,整组人都士气大振,商量着下班去聚个餐。
任时川望着窗外连绵的雨,蹙眉道:“你们去吧,二狗今天送去宠物医院打针了,我得去接它。”
编导扭头问:“二狗生病了?严重吗?”
任时川朋友圈偶尔会发一些宠物照片,关系相近的同事都知道他有只叫二狗的鹦鹉,浑身绒黄色,双颊有一抹夕阳橙般的腮红,很是可爱。
“着凉了,医生说有点肠炎的症状,不过不严重。”
“那好,”编导放下心来,又道:“你是臣,聚餐没你怎么行,我们改天再约吧。”
其他人欣然同意。
同事们各自回家,任时川的车在一楼停车区,经过前台时,他被人叫住。
“川哥,这有一张给你的纸条。”
前台的女孩是刚来不久的实将一张微皱的便签纸递给任时川。纸上是一串字母夹杂数字的乱码。
任时川顺手将纸条上衣口袋里,问是谁留的。
前台回答:“是两个女生,说是上次在地铁站采访过你,这次来想回访一下。不过那会你在开会,她们留了个,让我转交给你。”
任时川想到了喻笙。
从医院接回二狗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医生开了些药和注意事项,任时川给鸟笼做完保暖措施才顾得上去洗澡。脱下上衣正要洗衣机,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口袋里摸到一张纸。
差点忘了这茬。
洗完澡,任时川添加了纸条上的。
念念不忘: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念念不忘的头像是个长发女生的背影,朋友圈三天可见,不久前刚发了自拍。任时川对那张脸有些印象,正是那天街采负责拍的女生。
还不等任时川说些什么,对方已经主动发来了消息。
念念不忘:任老师您好,我是您的摄像,我叫章念念。
念念不忘:上次那个街采在号上反响很好,不知道您近是否有时间,想约您做一次回访。
镜里川:这条为我们电台涨了不少听众,还要谢谢你们才是。
念念不忘:哪里的话,互相成嘛。
镜里川:方便问一下么,回访是你一个人来还是?
念念不忘:我跟我室友一起,是上次那个主持人。但您要是不希望人多的话,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镜里川:好,不用麻烦再跑一趟,我正好要回春大办点事。
镜里川:你们定个时间,在学校等我好。间从不会为谁的离去而改变节奏,三年时间过去,喻笙也逐渐接受现实。她遇见很多人,但谁都不会是任时川,于是她心里始终空着一个地方。
荣心月看不下去她的状态,买了南苍的票让她去散散心,喻笙没有拒绝。

南苍很大,沿海潮湿的风吹得喻笙迷了眼,她穿行在早起去海边看日出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拎着鞋子下了水。
脚下的沙很软,白浪扑腾而来,她差点站不稳,幸好被旁边的女生伸手扶住。
在外面待到晚上,喻笙随便找个馆子吃了晚饭回了酒店。荣心月这时也打来电话,关心地问她玩得怎么样。
“海水很蓝,风很大,人很多。”喻笙概括得简洁,想了想,又说,“这里的特产是捞汁海鲜,我不太吃得惯,不过爸应该会喜欢,可惜没法给他带回去。”
荣心月在那头说:“你好好玩成,惦记你爸了。有没有拍照片啊,让妈妈看看你。”
“拍了一些,我找找发给你。”
挂了电话,喻笙翻出相册,挑了一些自己和风景的照片发给荣心月。
看了眼时间快八点,她用平板打开了一档音乐电台。蓝牙连接,一阵音乐声后,床头的小音箱里响起女主播清润好听的咬词。
“以音乐的力量,听世界的声音。欢迎收听春江之声音乐电台——”
认识任时川后,喻笙便有了收听电台的
专业所致,她常常需要埋头写稿,一写便是几个小时,电台里男友的声音能够很好地为她驱走静寂。
后来任时川去世,这个电台更是成了她的精神慰藉,只要它还在,她可以当做任时川没有离开。也许他只是调了档,换了个时间播节目。
她自欺欺人地如是想着,心里便会好受许多。
忽然间,床头的小音箱发出没电的预警声,喻笙忙里翻找充电线,将将赶在小音箱关机的前一秒充上了电。但奇怪的是,明明音箱已经充上了电,原本该继续播放的春江之声却始终静默,被一阵滋滋的嘈杂电流声代替。
难道是音箱故障?
喻笙轻轻拍了两下箱体。
下一刻,电流声蓦然止住。
一秒,两秒,三秒——房间里安静了三秒后,中断的春江之声又恢复了声音。
“欢迎收听春江之声音乐电台。”
这次不再是清润的女声,而是一个低幽沉郁的男声。
“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也是今天的主播,”
熟悉的自我介绍响起,喻笙瞬间抬起眼,死死盯住小音箱。心头一阵猛烈的悸动,伴随着那个名字,在她耳边掀起巨浪。
“——任时川。”
她疑心是自己听错,平板上的播放页面没有异样,她再次凑近小音箱,凝神屏息地听着。
“现在是年月日,北京时间点整。今晚春江市有阵雨,建议各位有出行计划的听众提前备伞。说来也巧,接下来要给大家放的歌,跟今晚的天气契合……”
尽管时隔三年,喻笙依旧确信,电台里的这个声音,是任时川无疑!
是任时川!是她想念了,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的任时川!
她居然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喻笙在手臂上捏了一把,疼痛感剧烈又真实。她没有做梦。
心脏骤然间咚咚作响,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喻笙强迫自己冷静,她回想着刚刚电台里任时川说的那段开场白所提到的年月——今年是年,那不正是五年前她居然误打误撞中收到了来自五年前的信号……
难道是上天垂怜,想给她一次机会救回任时川?
喻笙压住颤抖的双手,克制情绪,聆听任时川的声音。他分享着每首音乐的创作背景和幕后故事,再抛出话题,引导听众互动。
很快迎来节目的热线栏目,喻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嘟声过后,电台编导接起来,提醒她稍作等待,前面有人在连线。
喻笙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了四十个数,电台那头终于接通。
“您好,这位听众,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五年前的月,任时川还没遇见喻笙,彼时的他们不过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少,对任时川来说是如此。
“能听到。”喻笙的声音有些喑哑。
察觉她语调里的局促,任时川嗓音放柔:“这位听众别紧张,只要回答刚刚我们出的互动问题好。”
喻笙刚刚只顾着听他的声音,哪里记得什么互动问题,在任时川的提醒下,她临场编了个回答。
任时川照例感谢参与,要挂断热线。喻笙连忙开口阻止:“任时川。”
她咽了口唾沫,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也许是的机会。
“你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工作别太辛苦,有点头疼脑热的要去医院检查,别不当回事。记得抽时间去体检,少三个月一次。”
那一边的任时川听得不明所以,淡声笑着:“谢谢关心。”
喻笙了解他的格,听到这个回答便知道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
她只觉眼角一股湿意,忍着鼻酸,咬牙重复:“任时川!你要多去医院检查,不然两年之后你会因为脑癌死掉的!”
她情绪激动,后一句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
但还没等听到任时川的回应,话筒里变回了忙音。小音箱里的声音也变得嘈杂,短暂的电流声后,再次响起的是初那个女主播的声音。
喻笙吸了口气,明白她和任时川的连线此结束。
心脏抽疼,喻笙倒在床上,恍觉如梦。
同样茫然的还有任时川。
热线电话结束,在放音乐的间隙,编导问:“刚才那女听众是你认识的人?”
任时川往嘴里递了一颗龙角散,带着柑橘味的润喉糖在舌尖漫出凉意,缓解了嗓子的不适。
“不认识。”他回答。
夹着细雨的夜风从窗缝来,任时川将窗户关严。
他对声音敏感,但凡听过的,很少会忘记。
他笃信,刚才观众热线里的那个女声,是他次听。
编导不解:“那她怎么会这么关心你,甚后还说……说出那样的话。”脑癌这话不吉利,编导没明说。
任时川笑笑:“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个恶作剧。”
坐回位置,歌曲快要放完,他要继续工作了。

喻笙去南苍的周,接到好友章念念的电话,问她怎么悄无声息去旅游了。
“我妈给我买了车票,让我出来晒晒太阳。”喻笙解释。
章念念跟喻笙是大学室友,相识多年,见过喻笙和任时川相爱的悲剧,听到她现在愿意走出自我放逐的禁地,很为她开心:“那你在南苍可要玩尽兴点,多拍点照片给我看看。”
这句跟荣心月如出一辙的话让喻笙忍俊不禁:“你怎么跟我妈一样,都想让我拍照片。”
“这不是想看看南苍的风景嘛,你知道的,我还没去过南苍呢。”电话那头,章念念郁闷嘟囔着。她毕业后供职于一家日报社,别说出去旅游了,连一个正常休息的都没有。
喻笙刚从图书馆出来,正在路口等红绿灯。自从上次误打误撞接收到五年前的电台信号后,喻笙去网上搜索相关信息,但网上能查到的东西实在有限,大部分都是网友在插科打诨,她思考良久,决定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但一个下午待下来,喻笙翻找了无数生硬晦涩的专业书,终却沮丧地发现,虽然这些理论都跟时空有关,但也都无法对她遇到的现行解答。简而言之,尽管电视剧里演了无数回,但科学不相信时空穿越。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喻笙有些失落,又有些迷茫。
她犹豫了下,问好友:“念念,你相不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一种特殊的连接,这种连接不会随着生命的消亡而消失?”
“什么特殊连接啊?”章念念顿了下,音调沉下去,“笙笙,你不会是……又想起任老师了吧?”
喻笙的声音在人潮中显得那样轻:“我前几天听春江之声的时候,听到任时川的声音了,我还和他说上话了。不过他那边的时间还处在年,那时候我们还不相识,他也还没生病。我觉得这是上天在冥冥中暗示着我,我还有救他的机会。”
她的语气平静,但在章念念听来却癫狂异常,谁会相信一个死去两年的人会再次出现?
“笙笙,你是不是近在南苍玩得太累,出现幻觉了?”章念念担忧地问。
“念念,我没有出现幻觉,我真的听到了时川的声音。他生前的时候我们一起约定来南苍玩,现在我来到了南苍,在这里接收到五年前他的电台信号,这之间肯定是有关联的。”
察觉到电话那头欲言又止,喻笙想,她这段话确实说得太大胆了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相信的。
“我没有疯,念念,我们是朋友,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还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喻笙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些天里,喻笙白天听荣心月的话,做着出门旅行该做的事,参观景点打卡美食。到了晚上,则准点守在电台前,期待能像上次那样听到任时川的声音,但每次都落空。
街灯亮起,她裹着宽大的薄外套走出酒店,像一尾鱼游弋在南苍的街巷之中,终路边一家正在营业的清吧里。
她需要一些酒精麻醉紧绷的思绪。
坐在吧台的是个年轻酒保,瞥见喻笙推来,他直起身子招呼:“您好,想喝些什么?”
喻笙从酒单上点了一杯朗姆特调,一杯玛格丽特。
酒保善意提醒:“玛格丽特度数偏高,您如果是一个人喝,建议换一杯。”
“谢谢。”喻笙抬眼,眼眸漆黑,“我想。”
几分钟后,喻笙拎着装了两杯酒的袋子走出清吧。
回到酒店,她将灯光调暗,蜷在铺了毛毯的飘窗上。今夜没有星星和月亮,暗淡的云层堆了又散,明天大概会下雨。
喻笙思绪飘散,慢慢喝着回来的酒。朗姆特调有股淡淡的青柠味,口感清爽。玛格丽特酒味偏浓一些,但酸中带甜。
喻笙酒量确实一般,但架不住任时川喜欢喝,从前两人同住的时候,家里冰箱有专门一层用来放酒,渐渐地,喻笙也爱上这种微醺的快乐。
很快,两杯酒的后劲上来,喻笙觉得头重脚轻。困意涌来,她只想回床上睡觉。
可是桌上的蓝牙音箱太吵了,她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随后是春江之声的开场音乐。沉郁雅致的男声从音响里流溢出来,好熟悉,跟任时川的声音一样。
“欢迎收听今晚的春江之声……”
喻笙睁眼,昏沉的思绪骤然清醒。
不对,这是任时川的声音。
她跌跌撞撞从飘窗跳下,扑到那木质小音箱前。任时川的声音更清晰了些,语气跟咬词都与她记忆里别无二致。
喻笙摸出手机看时间。
星期四,北京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五分。
她守了那么多天,差点以为那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奇遇,没想到今天奇迹再次降临。
听众连线环节,喻笙再次拨打了电台热线。
任时川轻易听出了她的声音。
“是你。”他竟还在打趣她,“这位听众,这次会留下什么预言吗?”
喻笙问:“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任时川不置可否:“我的名字很大众,或许你是认错人了。”
喻笙沉默了。时间紧迫,她不清楚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所以必须要赶在这次连线让任时川相信自己并不是恶作剧,也没有认错人。
“任时川,生日在冬天,手腕有块疤,韭黄炒蛋不吃韭黄,喜欢自己调酒喝,养了一只叫二狗的宠物。”喻笙缓缓说完,又道:“既然你提到预言,那我再预言一件事:三天后,你喜欢的歌手会发布一首新歌,歌名叫《沉溺》。”
如果说前面的特质和喜好是身边人都会知道的事实,那绿镜,则是独属于喻笙跟任时川的秘密。在喻笙之前,任时川从未对别人提过。
而喻笙之所以记得《沉溺》这布时间,是因为这首歌在日后会成为绿镜的代表作,同时也是任时川喜欢的歌。
这段话终于让任时川不复先前的淡然:“你究竟是谁?”
喻笙看了眼日期:“月号上午,你坐地铁号线,会在出口遇到一个怀里抱书的灰色卫衣女生。她叫喻笙,她是我。”
任时川有车,平时出行都是自驾,闻言他失笑否认:“我很少坐地铁,更别说三号线了。”
没有人比喻笙更清楚她和任时川的初相见。
“你会坐的,你那天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
“你怎么知道?”
连线时间即将结束,喻笙呼吸急促起来,她克制着情绪,抓住这也许是后一次跟已逝男友的交谈。
“任时川,也许你不信,但我,喻笙,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章 冥冥中的注定

谢谢接受采访,祝你活得开心。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来了!”
喻笙刚到地铁口,被早已等候在那里多时的章念念拉住,她将手中一摞书到她怀里。
喻笙接稳书,瞥过她身后:“江序放你鸽子了?”
“可不是么,说到这人讨厌,”章念念小脸布满怨念,“早跟他约好今天要去街采,结果临出门才告诉我有事来不了。”
喻笙跟章念念都是春大新闻系大三学生,两人也是室友,关系不错。章念念的街采任务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本来说好是江序充当摄像,章念念负责出镜采访的,这下事有变故,章念念叫来好友喻笙帮忙不能让人家当苦力,于是出镜的人变成了喻笙。
喻笙一手拿着麦,一手掂了掂那摞书,问:“你采访怎么带这么多书?”
章念念低头调试着微单的镜头模式,道:“江序送来的,他觉得放我鸽子不对,用这些书来弥补歉意。”
喻笙稍微瞟了眼书名,忍俊不禁:“《名人谈如何》《教你学会入门剪辑》《音乐与镜头的配合妙用》……他这是把他的私藏都送过来了吧?”
章念念不以为然:“反正对我来说没用,不如直接借这次采访送出去,当日行一善了。”
这次的街采是话题采访,她提前准备了一叠话题卡,喻笙只需要照着问行。
这天是周三上午,天朗气清,大概是工作日的关系,即便是在地铁口,行人也不多。两人抓壮丁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路人,终于将那叠话题卡片消耗了大半。
喻笙站久了脚酸,坐下歇口气夫,章念念又盯上一个目标:“笙笙,我们去采访那个帅哥吧?”
沿着她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喻笙瞥见一个瘦高的蓝色身影。
对方似乎刚下地铁,正扶着电梯一路上行,他身姿颀长,戴着顶鸭舌帽,帽檐下是一双漆黑的眼。长得确实不赖,鼻,轮廓分明,是那种在人群里会被一眼捕捉到的长相。
喻笙遥遥打量,暗忖这样的帅哥接受采访的可能多大,谁知下一刻对方眼神扫了过来。
目光相接,尴尬对视,喻笙自知偷看被,心虚地回以歉意笑容。不料男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后,蓦然顿下步伐,随后竟径自朝她走了过来。
“都不用我们主动邀请,帅哥居然自己送上来了!”
章念念小声感叹,立马扶着微单,将镜头对准对方,不忘提醒喻笙入镜采访。
喻笙此时还一头雾水,直愣愣看着男人走近。
不是吧,她看了他一眼,他这是要来兴师问罪了?
眼看那顶鸭舌帽已经近在咫尺,喻笙不由往后退了退,正要开口申明在公共场合看帅哥并不属于违法行为时,男人先她一步启声:“你刚才在对我笑,是不是认识我?”
任时川承认,用这句略显自大的话来开启话题不是个好主意。但当他垂眼看着面前这个灰色卫衣、怀里抱书,与那天热线里描述一致的女生时,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开场白了。
男声雅润醇和,落到喻笙耳里,却令她理解得很艰难。
出门在外对人笑不是礼貌吗?怎么还扯上认不认识了?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的搭讪方式?
喻笙自我感觉没那么良好,遂将个念头晃到脑后,迎上男人如深潭的双眼,她举起手里的麦。
“同学你好,我们是春江大学的学生,在做一个街头采访,刚才是觉得你的形象很适合上镜,所以多看了两眼。”
她的声音清甜,和煦如春风,同任时川在电台里听到的女声很像。她们有相同的咬字也都喜欢在尾声处扬调。的区别大概是,电台那个女声偏低哑温和,有种历经沧桑的沉重感。而面前这个女孩笑靥清澈,一看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任时川扶了扶帽檐,抿直唇线:“好,我接受采访。”
喻笙随手摸出一张话题卡,卡面上的问题是:如果和女朋友吵架了你会怎么办?
她如实问出,任时川看了她一眼,淡淡摇头:“我没有女朋友。”
章念念在镜头后接话:“这是个假设问题,假设你有女朋友。”
任时川无奈笑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是我的错,我会道歉。”
喻笙问:“如果不是你的错呢?”
任时川思考片刻,嘴角漾起柔缓的弧度:“那等我气消了再和她道歉。”
这话听得两个女生都愣了,章念念西子捧心:“真难得,帅哥还是个大情种。”
喻笙咳嗽两声,用胳膊捅了捅好友,暗示人还没走,她别这么直白。
任时川只是笑笑。
喻笙也弯起客套的笑,从怀里随便拿了本书递过去,拿之前没注意看,送出去才发现是余华老师的《活着》。
“抱歉耽误了同学几分钟的时间,这本书送给你当做补偿吧。谢谢接受采访,祝你活得开心。”
任时川接过书,低头瞥着封面的“活着”二字,再望向喻笙招呼着章念念离开的身影。
他低低开口,确定音量在她能听到的范围内。
“我叫任时川。”
但喻笙还是没听清,回头“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任时川——”男人抬了下帽檐,那双眼暴露在初秋澄明的阳光下,黑眸熠熠。
“我的名字。”他沉郁的声音像拂过水的溪流,滚喻笙的耳朵里。
“噢,好的,任时川。”
任时川注意到喻笙对他的名字毫无反应,只是比了个“”的手势:“我们后期会在里加上你名字的。”
玻璃窗外两旁的行道树摇着叶子,目送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任时川收回目光。
口袋里手机发出嗡嗡声,是冯松来电催促:“我们都到店里了,你人呢?”
冯松是任时川的高中好友,也是今天生日聚餐的寿星,几人约在青山路边上的一家私房菜馆。
“快到了,再等几分钟吧。”
“怎么回事啊你,路上很堵吗?”
“我车的发动机出了点问题,送去修车厂了。”任时川给手机打开蓝牙,连接耳机,“今天坐地铁来的,等会再转两站公交到了。”
“你也真是,早说啊,我去接你了。”冯松道,“那我们先点菜,等你过来。”
任时川挂了电话,缓步走到公交站。
耳机里播放着绿镜的新歌《沉溺》,他不由想起喻笙。
上次那个热线电话结束后的三天,他真的等来绿镜的新歌发布。
他可以把对方将他的兴趣爱好都如数家珍当成巧合,但无法忽视她竟然知道他喜欢绿镜。这是个连他身边人都不清楚的秘密。更遑论今天他本想开车出门,发动机却突然熄火,冥冥中正好应验了喻笙说的话。
“月号上午,你坐地铁号线,会在出口遇到一个怀里抱书的灰色卫衣女生。她叫喻笙,她是我。”
“任时川,也许你不信,但我,喻笙,是你未来的女朋友。”
他想起刚才的见面,喻笙望着他陌生的目光不似作假,在听到他名字时也毫无波动。
排除掉撞名的可能,如果电台热线里的喻笙跟这个喻笙是同一个人,那有没有可能,热线里那个是来自未来的喻笙?所以她可以预言他的喜好和他们的相遇,甚还知道他即将罹患绝症……
任时川及时打住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低下眼帘,那本《活着》平摊在他的腿膝之上,默然无声。
或许他确实该找个时间去医院做一下体检了。

回到学校时饭点刚过,喻笙跟章念念去食堂赶上了尾场。
章念念还惦记着任时川:“笙笙,你知道次见面的男生主动报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喻笙埋头吃饭,囫囵答:“意味着他有名字。”
“意味着他想认识你。”章念念撑着下巴,筷子敲了敲好友的碗,“多好的桃花儿,结果你走这么快,生怕被人家追上似的。”
喻笙回想任时川上午看她的眼神,虽然有那么一丝审视和探究的成分在,但她也真没发现掺杂了其他不单纯的感情。
“一个采访,哪有那么多桃花。”喻笙从碗里分出两块排骨,递到章念念碗里,“说不定人家是怕我们采访出来不署名,才特意提了一嘴名字。”
这话说服了章念念,她不再继续纠结。
两人吃完饭回宿舍,章念念开始整理采访素材,喻笙则换了双鞋准备出门。
大三开学后课程不算多,喻笙一周三天早八,两天是满课,其他时间还算自由。于是她加了个群,计划着没课的时候打点零工,攒些零用钱,等国庆放假出去旅游。
今天的地方是在青山路一家刚开业的火锅店,喻笙到店后被安排穿上火锅店的玩偶服在门口发传单。
青山路是春江的市区中心,晚上人流量很大,传单并不愁发。不过相应的,路过的行人也是鱼龙混杂。喻笙发传单时有人为了好玩,不是拍玩偶的脑袋是踢玩偶的腿。玩偶服本身有的重量,再被外力这么一干扰,喻笙要很勉强才能保持平衡,直把她气得脑仁疼。
传单发完后,喻笙靠在店门旁边的石柱上,刚歇完一口气,玩偶服背后又传来一阵拍打的劲儿。她耐心耗尽,随手推开。没想到下一刻响起小孩的嚎哭声,回头一看,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跌坐在她身旁,捂脸哭得很厉害。
不用说,她刚才是推了个小祖宗。
喻笙正要弯身将他拉起来,谁知小孩哭得越发伤心,指着她说:“妈妈……这个熊欺负我呜呜呜!”
周边的路人凑热闹围了过来,小孩的妈妈刚在火锅店里点完单,闻声也赶了出来。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她将小孩怀里。
小孩泫然欲泣,小手指着喻笙正要说话,围观人群里有个身影站出来。
“这只熊刚才差点被楼梯绊倒,被这个小朋友扶起来了。不过小朋友可能没站稳,自己也摔了。”
熟悉的低沉声音,喻笙透过玩偶服的透气孔往外看,只能看到那人穿着蓝色衬衫的侧影。
但她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她上午才刚听过。
究竟是什么缘分,让她在偌大的春江市,跟任时川短短内打了两次照面。
那位中年母亲闻言,低声询问:“是他说的那样吗,儿子?”
小男孩轻轻抽泣着,抬眼望向任时川,小小的他还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颠倒事实,但被任时川幽沉的目光盯着,让他不敢重复刚才说的谎话。而他也明白自己要是说实话,可能会挨妈妈一顿揍。
他瑟缩着肩膀,埋在妈妈怀里默默点头。
“那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妈妈要夸你呢。”
中年母亲抱着小男孩回去店里,此,一场莫名其妙的插曲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喻笙送走他们的背影,回过头,任时川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继续兢兢业业地营业。
然而她以为的插曲,在结算工资的时候却被老板大做文章。老板调出店门口的监控,上面正是小孩拍了几下她的背之后被她推倒在地的。
“小同学,你这种行为很影响我们店的口碑啊,怎么能这样推客人呢?这得亏客人大气不计较,要是遇到个较,你这点工资都不够赔的!”
喻笙据理力争:“可是玩偶服这么重,他拍我的那几下也很痛啊。我只是想把他推开而已,是他自己跌倒的。”
老板斜眼睨她:“他多大你多大?大人的力气跟小孩能比吗?小孩子可都是家长们金贵的掌中宝。”
喻笙心里积着一团火,很是郁闷,但念在面前这人还没给她结工资的份上,她还得忍一忍。
于是口头妥协:“我明白了,下次别人再怎么拍我,我都不会还手。”
但老板却没打算这样结束:“你今天的工资是吧,扣掉好了,要是那个小孩子查出什么后遗症,家长过来索赔,我们店再自费帮你垫一点赔偿金。”
喻笙气得没表情了,这都不是黑心,压根是没心。
她提议报警处理,老板起先还硬气,后面见她真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刚才的气势全消,颇不情愿地结了全款。
这天晚上,喻笙用的钱买了烧烤,回宿舍分给大家。
章念念咬着串问:“你不是打算攒钱出去玩吗?怎么刚赚花啊?”
“别说了,”喻笙咬下一串骨肉相连,把它嘴里当成火锅店老板狠狠咀嚼,“今天这钱我收着嫌膈应,不如烧烤慰一饱。”
“怎么回事啊?”章念念更好奇了。
于是喻笙将过程说给她听,省略掉中间遇到任时川,只咬牙切齿地描述那位火锅店老板有多黑心。章念念听到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问:“然后呢?报警了没?”
“他哪敢报警,罢了。”换个人可能会被他那话唬住,偏偏他遇到的是喻笙。

国庆前夜,喻笙接到电话,年迈的外婆摔伤住院,让她务必假期回老家一趟。
旅游计划中道崩殂,喻笙从网上退了出游的票,转而订了一张去青城的高铁票。
印象里,喻笙对外婆记忆并不深,只听说爸妈当初谈恋爱被她一直反对,结婚时她也没去参加婚礼,后来喻笙出生,便慢慢减少了走动。
喻笙活了二十岁,很少见妈妈生气,算小时候她因为贪弄脏裙子,妈妈也只会温声细语哄她去洗澡。而在为数不多妈妈和外婆的几次通话里,喻能听到她们一言不合的争执,于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外婆肯定是个固执老太太,不好相处。但到了医院的病房里,她望着床上两鬓斑白的老人,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你是笙笙吧?都这么大了。”外婆虽然年近八十,又生病在床,嗓门却依然洪亮。
她笑吟吟招呼喻笙坐到床侧,从果盘里摸了个橘子剥给她吃。
“月儿很少给我发你的照片,但我见你眼认出来了,你们母女俩长得真像!”
喻笙从小在春江长大,虽然离青城不远,但因为妈妈跟外婆很少来往,她也没见过外婆。次见面被老人家这么亲热对待,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接过剥好的橘子,微凉的触感贴在掌心,斟酌着措辞:“听妈妈说,您摔伤了,现在好点了吗?”
“反正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摔一下有什么关系。”她指了指床尾鼓起的一团,“医生说右腿了,休养几个月能好,不用担心。”
喻笙有个舅舅,比荣心月小五岁,念大学时公费去国外做了两年交换生,毕业入一家外企上班。这两年由于职位升迁,搬去了外地的分公司工作。
外婆摔伤了腿,老人家孤零零待在青城不是好主意。
喻笙打电话告诉妈妈,那头沉默了下,说:“我跟你舅舅商量下。”
紧接着荣心月当晚驱车赶到了青城的医院,跟医生讨论出院事宜。
但面对喻笙和蔼亲切的外婆,在见到荣心月后脸色却变得冷淡。
“你怎么来了?”
荣心月将外婆的行李放到病床前,同样冷淡道:“您儿子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您,只能我这个不孝顺的女儿来了。”
外婆沉默了,别开视线不再说话。

喻笙家的布局是两室一厅,她一间房,爸妈一间房。外婆搬来之后她的房间,而她和荣心月睡,爸爸去睡客厅。
喻笙看得出来,外婆不喜欢爸爸,尽管在她面前,外婆表现得很和气,但是老人家的眼不会骗人。只要爸爸下班回家,外婆的目是犀利扫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当爸爸转过头关心她的伤势,她又立即收回视线,恍若未闻地盯着电视里的新闻看。
晚上睡觉前,喻笙向妈妈问起,妈妈闭着眼轻声道:“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什么好奇的。”
以后喻笙才知道,原来当初外婆早有了心仪的女婿人选,只是妈妈执意要跟爸爸在一起,母女俩才闹得不欢而散,但那都是后话了。
只不过荣心月到底还是嘴硬心软,怕外婆在家养伤无聊,领了只猫供她消遣时间。
外婆对猫兴趣不大,喻笙倒是很喜欢,给小猫取名叫十月,天天抱在怀里逗。
国庆假期过半,外婆的腿要去医院拍片复诊,爸妈有工作走不开,这项任务便落到了喻笙头上。
喻笙带着外婆去到医院时,各个科室都人满为患,好在她提前在医院公众号上预约了挂号,省去不少时间。
排完队,外婆被医生带去做检查,喻笙趁着等待的间隙去了趟洗手间。
回去时经过脑科诊室,差点与推门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退后稳住身形,先道歉:“不好意思。”
那人低头瞥见她的脸,愣了下,道:“喻笙?”
声线质润低沉,有些熟悉,喻笙闻声抬眸,与对方对上视线。
是任时川。
两人靠得近,她才骤然发现这人竟比她高一个头。
任时川今天没戴帽子,他的短发蓬松,黑发间挑染了几抹亮蓝。
“是你?”她也愣了,扭头看一眼科室名,随后目光下移,落到他手里的片子。
“你来做检查?”喻笙问。
任时川点点头,“你怎么也在这?”
“送我外婆过来复诊。”
“老人家还好吗?”
“这会正在拍片,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呢?”
任时川笑笑:“我也没事,检查只是求个放心。”
问完话,喻笙才意识到两人聊天的语气好像过于熟稔了,尽管她已经是三次见任时川,但对任时川而言,他们俩这才是次见面。
哪有人次见面开始拉家常的?
喻笙尴尬地沉默了下,正想托辞离开,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她顿住步子,转头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喻笙?”
明明那天在地铁口,章念念从没有喊过她全名。
任时川与她对视,那双黑眸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他勾了勾唇角,坦然承认。
“我认识你,喻笙。”

十月的秋阳热烈如昨,喻笙扶着外婆走出医院,眯眼适应着光线。
两人打的士回家,在车上,外婆朝喻笙看去一眼,脸上浮起笑意:“今天在医院里和笙笙聊天的那个男孩子是谁啊?”
脑科跟骨科在同一楼,外婆拍完片被医生带回诊室的路上,正好遇到交谈中的喻笙跟任时川。她似乎对任时川很感兴趣。
“一个朋友。”喻笙随口解释。
外婆仍是笑眯眯的,拍拍喻笙的手:“不是男朋友吧?”
喻笙闭着的眼立即睁开,澄清道:“不是男朋友。外婆,我们都没见过几回面呢。”
在得到孙女确定的回复后,外婆似乎松了口气,瘪了下嘴。
“我说嘛,那个男孩子虽然长得俏,但给头发染色的不会是什么好人。”
老人家辨别善恶的方式如此简单,喻笙有些哭笑不得。她问:“那外婆,你觉得在身上纹刺青的算好人吗?”
外婆皱了皱眉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染头发还是纹身,行为都不好。笙笙啊,你是小姑娘,可别跟着学。”
老人家的古板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喻笙不能直接反驳,只能循循善诱。
“外婆,您知道吗?我大学是学新闻的,我们老师倡导新闻人必须客观求实,只要没做过违法犯罪的事,都不能以个人偏见来判定人的好坏。”
“我不是偏见,我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都过得不会太好。”外婆不认同她的话,低头扯住藏青色的衣角,将上面的皱褶捋平,静默两秒又叹气,“不过我孙女不愧是大学生,会讲道理,很好,跟你妈不一样。”
“我妈?”
喻笙不明白外婆的意思,听她说:“如果刚才换成月儿跟我说话,你知道她会说什么吗?”
“会说什么?”喻笙问。
外婆故意蹙起眉头,学着荣心月说话的语气:“她会说:‘您看吧,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您没好人了,我喜欢的您都看不上。既然这样,左右您看喻青南都不顺眼,以后我们少来碍您眼得了。’”
喻青南是爸爸的名字。
喻笙眨了眨眼:“啊?”
她好像无意间听到了什么陈年大料。
外婆摇摇头:“她在我面前没你这样好的脾气和耐。因为你爸年轻的时候是一头黄毛,又不稳重,我看不惯。虽说他现在也没什么出息,但看上去成熟不少,把你们照顾得也很好。”
外婆收起嘴角浅淡的笑意,苍老的面颊平静无波,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嘴唇翕动。
窗户半开,风从外面来,她说了些什么,喻笙没有听到。

国庆结束后,章念念那条街采在网上掀起一阵波澜。
的主角任时川,头戴鸭舌帽,对着镜头笑意盎然地接受采访,被问到跟女朋友吵架会怎么办,他思考片刻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是我的错,我会道歉。”
喻笙客串的主持人只露出侧脸,举麦问他:“如果不是你的错呢?”
“那——等我气消了再和她道歉。”
男人沉郁的声线穿透屏幕,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看向镜头,仿同人对视一般。喻笙不由移开视线,转而望向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激动摇晃的章念念。
“万点赞!万多评论!笙笙你看到了吗,这是我条火出圈的啊!”
那一年,短平台刚刚兴起,章念念因为经常拍作业也注册了一个账号,上次那个街采作业在交给老师后,她也传了一份到平台,本意是想留存备份,结果不期然地火了。
随手翻阅那万多条评论,大多都是在夸任时川的颜值,和他对待感情的深情。
“换个人说这话有点油腻,但他说出来我是真信。”
“怎么说呢,果然帅哥出情种。”
“真帅啊,为什么你们出门能遇到帅哥啊?”
“怎么没人夸他声音好听啊,普通话也好标准,这腔调是学播音主持的吧?”
“三分钟,我要里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不是吧各位,任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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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名称等时间回温应无眠 江苏文艺人天图书专营店作者应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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